海底两万里海底漫步原文?

江南官网app2023-01-20 23:48编辑:jing67阅读

这间小房子,说穿了,实际上是鹦鹉螺号的军火库和更衣室。舱壁上挂着十二套潜水服,供漫步海底的人使用。

尼德·兰看到潜水服就显得十分反感,说什么也不愿意穿。

“可是,我的好尼德,”我对他说,“克利波斯岛森林只不过是海底森林罢了!”

“好嘛!”鱼叉手失望他说,眼看吃新鲜肉的梦想破灭了,“那您呢,阿罗纳克斯先生,您也要套进这鬼衣服里去?”

“必须穿,尼德师傅。”

“您有您的自由,先生,”鱼叉手耸了耸肩说,“可我,除非有人强迫我,否则我决不会自己往套里装。”

“没有人强迫您,尼德师傅,”尼摩船长说。

“那贡协议也去冒险吗?”尼德问。

“我是先生的尾巴,他去哪里我跟到那里。”

只听船长一声招呼,两名船员立刻过来帮我们穿这套笨重的防水服,衣料是橡胶制品,没有针眼和线缝,可以承受巨大的压力,堪称以柔克刚的铠甲。套装衣裤相连,裤脚连着厚鞋,鞋底垫有铅板。上衣缀满铜片,犹如护胸铠甲,可以防止海浪冲击,让肺部自由呼吸;衣袖与手套连成一体,柔软舒适,丝毫不妨碍两手的运动。

18世纪曾发明过不少潜水衣,诸如软木盔甲、无袖潜服、海衣、沉浮筒等等,当时并未定型,却吹得天花乱坠,可与这里改进后的潜水服相比,差距就太远了。

尼摩船长和他的一个伙伴(此人膂力过人,颇像赫丘利〔1〕)、贡协议和我,我们很快穿好了潜水衣。现在只要把我们的脑袋装进金属头盔里就行了。但在戴头盔之前,我要求尼摩船长允许我检查一下我们要带的猎枪。

〔1〕 赫丘利,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士,即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。英雄力大无比,神勇过人,曾赤手空拳杀死各种毒蛇猛兽。

鹦鹉螺号的一名船员向我出示了一支简便的猎枪。枪托用钢板制成,里面是空的,体积相当大。原来枪托是用来储藏压缩空气的,用扳机控制里面的阀门,可以让空气进入枪管。枪托深处装有弹盒,可装二十发电子弹,由弹簧自动装弹。一发子弹射出后,另一发便自动上膛待命。

“尼摩船长,”我说,“这枪太棒了,而且操作很方便。我真有点迫不及待想试一试。可是,我们怎样去海底啊?”

“教授先生,此时此刻,鹦鹉螺号正潜停在水下十米处,我们整装待发。”

“可怎么出去呀?”

“您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
尼摩船长把自己的脑袋套进圆头盔里。贡协议和我也照样穿戴完备,只听到加拿大人不无讽刺地对我们说了声:“打猎愉快!”我们的潜水衣上端是一道铜螺扣领子,铜头盔就紧扣在铜领子上。圆盔上开有三个圆孔,用厚玻璃密封,只要在圆盔内转动一下脑袋,就可以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。只要一戴上头盔,背上的鲁凯罗尔呼吸器便开始工作,我觉得呼吸很顺畅。

我腰挂伦可夫探照灯,手里拿着猎枪,正准备出发。但是,说实话,身上套着这笨重的潜水服,又被铅底鞋钉住了脚板,看起来真是寸步难行了。

但这也是预料中的事,我只觉得,有人把我推进毗邻的另一间小房间里。同伴们跟着我一一被推了进来。只听到身后的密封门关上了,周围一片漆黑。

过了几分钟,一阵尖啸声传进耳朵。我感到冷气逼人,从脚底一直涌到胸部。显然,有人从船内打开了阀门,让外面的海水涌进来把我们淹没,小房间顿时充满了海水。此时,鹦鹉螺号侧面的另一扇门打开了。一道不明不暗的光线照射进来。过一会儿,我们已然脚踏海底了。

但现在,我怎么才能把海底漫步的印象一吐为快呢?海底世界妙不可言!纵有生花妙笔也难以描绘奇异的液态风光,靠舞文弄墨岂能复活当时的万千景象?

尼摩船长走在前面,他的同伴殿后,跟在我们身后几步距离。贡协议和我前后紧挨着,我们好像可以通过金属头盔交头接耳似的。我如释重负,衣服、鞋底、储气瓶顿时失去了许多重量,圆盔也似乎轻松起来,我的脑袋在圆球中摇来晃去,就像杏仁在核中滚动一般。物体在水中失去的重量,即相当于它的排水量的重量,阿基米得〔2〕发现的这条物理定律,现如今我感同身受,受益匪浅。我不再是一块惰性物体,我有了比较大的行动自由了。

〔2〕 阿基米得(前287—前212),古希腊学者。发现杠杆定律和阿基米得定律。著有《论球体和圆柱体》、《圆的测量》等。

阳光可以照射到洋面下三十英尺深的海底,其穿透力令我不胜惊讶。阳光长驱直入,轻易穿过水层,冲淡了海水的色彩。百米之内的物体我看得一清二楚。百米之外,海底如青云淡出,蓝深渐远,最后黯淡无光,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之中。真的,我仿佛觉得,周围的水浑浑然不过是一种空气,密度虽然比地表空气大,但透明度则不相上下。举头上望,平静的海面依稀可见。

我们在一片沙地上行走,只感到沙质细腻、平坦、没有皱褶,不像海边沙滩,在潮水冲刷下会留下层层波纹。海底沙滩犹如光彩夺目的地毯,一面名副其实的反光镜,反射阳光的强度惊心动魄。由此产生大规模的光辐射,可以穿透任何液体分子。如果我断定,在水深三十英尺深处的海底,我的视线如同光天化日之下一样清晰,人家会相信我吗?

足足有一刻钟光景,我们跋涉在明沙途中,海底布满不可捉摸的贝壳粉尘。鹦鹉螺号船体的身影犹如一块长礁石,眼看着渐渐消失了;不过,一旦夜幕笼罩海水,船上的探照灯就会大放光芒,照亮我们回归的行程。人们看惯了大地上明如白昼的辉煌景象,但对水下的光照效果恐怕就很难理解了。在陆地上,空气中充满尘埃,光线一照,呈现一派雾光迷漫景象;但在海水上下,电光的传播晶明透亮,能见度无以比拟。

总之,我们不停地走着,辽阔的细沙平原似乎漫无边际。我用手拨开海水帘幔,然后水帘在我身后自动闭合,我的脚印也随之被高压海水抚平了。

不久,我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,若隐若现,由于距离远,很难看清模样。后来我看出来了,那是琳琅满目的礁石初次出来打照面,只见礁石表面布满形形色色、花枝招展的植形动物,我一开始就被这光怪陆离的效果深深打动了。

正是上午十时整。阳光以大倾斜的角度投射到洪波万顷的海面上,经过海水折射而分解,犹如穿过多棱镜一样鲜艳夺目,海底的花草、岩石,幼苗、介壳、珊瑚虫等,一接触被分解的阳光,表皮边缘便出现太阳光谱那微妙的七色光彩。这是一场五光十色的精彩表演,是一个令人大饱眼福的盛大节日,是一架名副其实的万花筒,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异彩纷呈,让人眼花缭乱,总而言之一句话,它就是水彩画大师尽兴作画的一整套调色板!我恨不能把满脑子兴致勃勃的冲动告诉贡协议,和他同喜同乐,交口称快。我恨不会像船长和他的助手那样,靠约定的手势就可以同贡协议交流思想!无可奈何,没有更好的办法,我只能自言自语,在套装脑袋的铜匣子里大喊大叫,明明知道说空话可能也要耗费不该消耗的空气。

面对这良辰美景,贡协议和我一样驻足留连。显然,这位敬业的小伙子一看到这些名目繁多的植形动物和软体动物,便连忙进行分门别类,对号入座。珊瑚虫和棘皮动物俯拾皆是。花样翻新的爱西丝女王裙、独善其身的角形虫、晶莹累累的枇杷石(从前的芳名叫“白珊瑚”)、一手撑天的海蘑菇、肉盘吸地的银莲花……花团锦簇,构成一片海底大花圃,再点缀上蓝水母招摇漂动的触手、沙地上星罗棋布的海星,还有粗糙不堪的星脐藻,宛如水仙巧手刺绣的精美花边,随着我们一路走过引起的微波荡漾,纷纷翩翩起舞,花枝招展。我实在不忍心把成千上万的软体动物活标本踩在脚下,只见它们星光闪耀,云集海底,其中有圆纹扇贝、海锤螺、斧头蛤(真正会蹦跳的贝壳)、马蹄螺、红冠螺、仙女拂袖贝、海兔螺,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取之不尽的海洋产物。但是我们不得不走,而且还要继续前进,我们头上浮游着成群结队的僧帽水母,它们甩开触手,翻动水袖,飘飘欲仙。还有月芽水母,张开乳白或粉红膜伞,给我们遮住了头顶上的阳光,更有帕氏水母,通体磷光闪耀,可以在黑暗中为我们照亮前进的道路!

所有这些海底奇观,在我走过的四分之一海里路程中,看得我眼花缭乱,目不暇接,只能草草观赏一下,几乎不敢停下脚步,必须紧紧跟着尼摩船长,他正向我招手叫我快跟上呢。忽然,脚下的土质发生了变化。继细沙平原之后,是一片粘粘糊糊的烂泥地,美国人美其名曰“沙漠绿洲”,实际上是富含硅和钙的贝类动物专属区。接着,我们经过一片海藻地,是一片尚未被海水洗劫的深海植物园,深海植物繁衍能力方兴未艾。这片密密麻麻的草坪,踩在脚下软绵绵的,可与最柔软的手工织毯相媲美。其实,我们不仅脚下绿草如茵,而且头上青云叠翠。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层海洋植物,大都属于海藻类,海藻名目繁多,我们已经知道的就有二千多种。我看见水中浮动着的长带墨角藻,有的呈球形,有的作管状,还有凹顶藻、细叶冠盘藻、活像仙人掌的红皮藻。我发现,绿色植物集中在海水表层,而红色海藻位居中层,黑色或褐色水草深居底层,从而形成层次鲜明的水下花园和海底花圃。

这里的海藻确实是天地造化的一大奇观,是全球植物体系的一大奇迹。海藻家族造就了地球上最小和最大的植物。因为在五平方毫米的空间里,可以容纳四万个肉眼看不见的幼芽,同时,人们曾采集过长达五百米的墨角藻。

我们离开鹦鹉螺号已快一个半小时了。此时已接近正午,我发现阳光垂直照射下来,再看不见奇异的折射现象了。光怪陆离的色谱逐渐消失了,头上的翡翠和碧玉也黯然失色。我们跬步前进,有节奏的脚步回声震耳欲聋。水下声音传播速度极快,稍有响动就很刺耳,久居陆地的人耳很难适应。千真万确,作为传播声音的载体,水比空气要强得多,传播速度高出四倍。

这时候,海底出现了明显的斜坡,地势越走越低。光线色泽趋于单调。我们抵达一百米的深度,身受十个大气压力。但我的潜水服就是按照这种条件设计制造的,所以没有感到什么难受的压力。我只感到手指关节活动有些不灵活,但这种不适很快就消失了。按理说,身穿这身从来没有穿过的笨重服装连续行走两个小时,应当感到筋疲力尽才对,可我竟然毫无疲惫的感觉。

抵达三百英尺深度时,我还能看到阳光,但已是强弩之末,黯然失色了。从光芒四射到晚红夕照,简直成了日夜交替的阴阳分界线。不过,眼前道路依稀可辨,足以辨认行进方向,还没有必要启用伦可夫探照灯。

这时候,尼摩船长停了下来。等我跟上后,他就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的隐蔽处,一团若明若暗的景物隐约可见。

“这就是克利斯波森林了吧,”我想,我果然没有弄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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